□星期日周刊記者 謝嵐
  變化,似乎是從2000年左右開始的。
  從這時候起,趙有亮感覺到,全國人民對於上海人的印象發生了很大的變化,“從前人們,尤其是北方人對上海男人的評價就是斤斤計較、摳摳縮縮,怕老婆。但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,大家開始認識到了上海人的本質:聰明、務實、有規則意識,工作有責任心,做事情牢喚鱸敢夂蛻蝦H私煌瓜不渡蝦H肆恕!�
  可與此同時,他不無失落地發現,反映上海的好本子卻少了。電影,還拍過幾部,如《美麗上海》、《高考1977》。而電視劇,似乎從《孽債》、《奪子戰爭》 後,真實動人、原汁原味的“滬產電視劇”難覓蹤影。
  “後來也看過一些本子,看起來拍的也是上海人,上海生活,夫妻啊,婆媳啊,但就是不真實,打動不了人。吵吵鬧鬧的,連住的房子都假——好像上海人家家戶戶都住別墅似的。”趙有亮說。
  為什麼上海的經濟實力強了,上海人的形象轉變了,書寫上海人的影視作品反而羸弱了?
  1990年,趙有亮出任中央實驗話劇院院長,兼黨委書記。2000年,該院和中國青年藝術劇院合併,成立了國家話劇院,趙有亮是第一任院長,一直乾到2008年65歲退休。在國家級院團當了18年一把手的經歷,讓他對上海的文化生態有著自己的觀察。
  “上海是全國素養最高的一個城市,也是一個美麗的城市,而且充滿力量,錶面上看似乎柔弱,但人的精神狀態在朝前走,嚮往更好。上海讓我耿耿於懷的,就是文化,這塊本該是全國做得最好的,但遺憾的是,沒有扶持自己的創作力量,沒有培養自己的專業人才,人才出得少,文化創造力不夠。2008年第11屆政協會議,上海文化界的委員有作家王安憶,畫家施大畏,但影視界一個人也沒有,很可惜的。”
  星期日:你對上海的感情很深,那麼1966年從上海戲劇學院畢業後,為什麼沒有留在上海,而是去了北京?
  趙有亮:畢業的時候,上海的話劇團希望我留,但是我還是選擇了北京。當時只是一個感覺,藝術創作上,北京比上海更活躍、寬鬆一些。
  星期日:挺有意思的,一方面你從自己的生活經歷中真切地感受到上海是個有文化的城市,另一方面當你又感覺這個城市“缺少文化”,似乎有才華的人出不來。
  趙有亮:一個城市的文化團體,首先要培養自己的人才。我認為,有意識地去培養自己的人才,無論是編劇、導演、演員、美工……上海做得不夠。
  星期日:你是怎麼發現這一點的?
  趙有亮:以前的上影廠製作力量是很強的,但現在你註意看,好像很少有純粹的“上海電影”了。導演、攝影、美工……技術力量萎縮得很厲害,“上海”只是投資方。出品投資,當然可以做,但關鍵自己還要抓本子,抓自己的創作團隊,拍自己的作品。如果長期忽視這塊,上海文化創造的力量就會下降。電視劇我剛纔也說了,真正有上海味道的電視劇很久沒看到了。上海很有意思的,拍上海的電視劇,還得真是上海人才行,黃蜀芹導演《孽債》都是自己投入,自己乾。
  在電視熒幕上,趙有亮塑造了“重情義,無奈而又吸引人”的上海男人。而在中國舞臺戲劇界,這個上海人則在眾多南北同行心目中贏得了“有魄力,有作為”的口碑。
  1990年,趙有亮擔任中央實驗話劇院院長,他的管理手法就一句話:珍惜人才,給所有熱愛戲劇、有才華的人一塊“實驗田”,讓他們自己做想做的事。導演、編劇、演員、舞美、燈光……誰想來都行,給“文藝青年”充足的創作機會。
  現在戲劇界數位中堅導演,如孟京輝、田沁鑫,都是這樣來到中央實驗劇團。脫穎而出的。
  星期日:你是怎麼發現人才?他們身上有些什麼能抓住你?
  趙有亮:比如我選擇導演,肯定要非常有思想,有創造性的。再有,還得有一種感覺,一種對戲劇事業的痴迷,他不可能輕易放棄舞臺去轉行乾別的。實驗話劇院的幾個不錯導演,雖然也涉及過電影、電視劇,但重點還是放在話劇上。給致力於戲劇事業的人機會,讓人家來創造作品,這就是政策。
  星期日:執行這個政策,劇團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?
  趙有亮:大家都願意很早來劇院上班,都願意來劇院待著,享受在排練場拍戲的狀態,藝術氛圍特別濃厚。當時實驗話劇院在國內外影響相當大,培養出不少有影響力的導演演員。
  星期日:你是一個相信年輕人的人。
  趙有亮:也不一定是年輕人,我是比較愛才的,特別欣賞愛學習的人。青年演員提出出國學習,都支持。有一趟,一個女演員想去美國去留學,但又擔心能不能留著劇院的編製。我說,走,編製給你留著,真有經濟困難我都可以幫你。去美國學習好,你就算不回來,對國家也是也貢獻的。只要對社會有益,對你個人成長有益,甚至對你成名有益,我都願意支持。他們越來越好,我就越高興。
  星期日:我們知道,文化單位想專心搞創作,其實不那麼容易的。你能推行這個政策的秘密是什麼?
  趙有亮:你就別覺得你自己是院長,是明星,演過多少戲,老老實實當“服務員”,絕不為自己謀私利。我從來不把院長當個事,什麼局級幹部如何如何,我不在乎。
  星期日:我在資料中看到,你很喜歡演戲,演得也很不錯,但1987年演完莎士比亞的《理查三世》以後就沒有演話劇了。這是當了院長後給自己立的規矩?
  趙有亮:我為什麼放棄舞臺表演?是希望自己能做個表率,不能因為是領導,自己把戲都“摟”過來。領導是為藝術家服務的,而不是和他們爭戲的。所以我當領導的時候,不演自己劇院的戲。
  星期日:那你怎麼照顧自己對舞臺劇的渴望?
  趙有亮:那得壓掉,誰叫你當院長。這個院長是“強迫”我當的,當時文化部領導,找我談話,強調你是黨員,必須去。我就提了唯一一個要求,說我還想搞業務,能不能允許我每年有三個月的“創作假期”,萬一有好的電影電視我能去拍。領導同意了。《孽債》就是趁那三個月的“創作假期”拍的。。
  星期日:當了15年院長,感覺怎麼樣?
  趙有亮:感覺很矛盾,有時候覺得有成就感,有時候覺得很無聊。當人家在舞臺演出,心裡羡慕,有時候也難受。
  星期日:你說上海本應該出更多的人才,但現在還有些不足,那你認為問題出在哪?
  趙有亮:文化藝術團體,不能靠行政命令去管理,還是得讓一個人的藝術感覺能夠發揮起來,才有意義。一個演員,不喜歡這個人物,強迫他去演乾什麼?得真正讓他演自己喜歡的。
  星期日:讓人的才華髮揮起來,這是很高級的管理。管理是上海人擅長的,你覺得上海人能學好你所說的這門管理嗎?
  趙有亮:雖然我覺得現在的作品還沒有完全把上海的面貌寫出來,王安憶倒寫了點,但是以後,肯定會有戲劇作品、影視作品,更真實、深入、動人地呈現上海。過去,文革以前,北京是政治中心,上海是文化中心。文革以後,政治中心,文化中心都在北京,上海成了經濟中心。可我總覺得,總有一天,上海也會是文化中心。因為上海經濟實力雄厚,上海人的文化素質是全國最高的,而且上海人是擅於學習的,嚮往好東西的。  (原標題:經濟發展了,受人歡迎了,為什麼上海味道的電視劇卻少了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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